道理已经讲清楚了,剩下的,就只有决断二字而已。
只是即便韩太尉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,贺太傅以及老魏也不可能轻易认可韩太尉的方案。
不是说他们不理解韩太尉所言‘新战争形态’对大炎的威胁。而是即便未来炎乌真的开战了,且战争的走向真就和韩太尉推演的一模一样,他们也不能在当下采取如此激烈的对抗策略。
韩太尉对战争形态的推演没有问题,但他刺杀德雷克的想法,却充斥着许多一厢情愿。
首先,你凭什么认为只要将德雷克杀死,乌萨斯那边的新军事体系建设就会随之彻底消亡,或是告一段落呢?
德雷克已经在平叛战役中使用了这种作战方式,效果显着。连你这个炎国外人都看出了这种军事体系的恐怖力量,乌萨斯怎可能毫无反应。怕不是第一时间就去管德雷克索要相关的军事资料,同时私下派遣将领去做培训学习了。
考虑得再严峻一些,德雷克在乌萨斯已经待了有八九年时间了。这个时间,都足够他在乌萨斯培养起一批拥有信息战素养的军官,并改进乌萨斯的军事体系——至少留下一本详尽的军事指导书籍还是可以做到的。
所以,刺杀德雷克不可能断绝乌萨斯走向未来的道途,连迟缓都难。还会给乌萨斯那边一个名正言顺的开战理由。而比起韩太尉这种只相信拳头大小的武夫,贺太傅还是很重视这个名正言顺的由头的。
这不是说什么酸腐,而是从人心的角度去考虑。如果乌萨斯方面只是单方面对炎国发起侵攻,没个几十年的时间去做政治宣传,巩固政府的公信力。考虑到血峰战争的例子在前,乌萨斯东境人民多少会有些厌兵厌战情绪在里面的。这些‘人心因素’,会严重拖累国家战争机器的运作。
相反,若是杀了对方一个很得人心的地区执政官,短期内搞出乌萨斯人民同仇敌忾的民心情绪来,那才是真麻烦。
而且韩太尉不清楚一些内情,魏延吾根据自家侄女过去的一些言语,却隐隐有所推断。那就是乌萨斯这套新军事体系,从来都不是德雷克一人搭建出来的,那个叫艾丽丝的‘不死人’也是该体系中的一个关键人物。
再考虑下艾丽丝那个不死不灭的不毁之躯,她本人对德雷克的复杂心态,以及小塔这个乌萨斯公爵给出的警告和威胁,魏延吾是真不想去触这两位的逆鳞···
可惜,这些信息他不能分享出来——他的身份终归是炎国昔日的‘太子殿下’,韩太尉与他又素来有些仇怨。他和塔露拉的那些私人往来,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的。
思虑许久之后,终归是贺太傅摇了摇头,又一次对韩太尉的策略做出了否定。
“刺杀之事断然不可行,试错的成本太大了。哪怕我们假定乌萨斯已经构建起了老韩所说的完整的军事体系,我们也不能这么做。这是在给乌萨斯递把柄,给他们开战的理由。”
“相比之下,我更倾向于我们向拉特兰、莱塔尼亚、维多利亚等国遣使,将老韩你的分析过程和分析结果全部分享给他们,让他们明白乌萨斯的潜在威胁。以合纵连横之策应对,方为持重之策。”
贺太傅的想法很简单,既然在韩太尉的叙述中,炎国不可能在单对单的国战中战胜乌萨斯,那我们就多拉几个帮手进来啊。乌萨斯就是再能打,最多也就是到当年高卢的程度而已。而即便是当年的高卢,面对炎、莱塔尼亚和维多利亚的三国联盟,也是毫无胜算可言的。
且比起高卢,乌萨斯的境况只会更加难堪。他们的国境线太长,人口、经济、物产等条件也不如高卢丰厚,背后更是有卡西米尔这个生死仇敌时刻盯着,随时都可能会在它背后来一刀(贺太傅没提到卡西米尔就是这个国家根本不用他去联络,该捅乌萨斯刀子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出手的)。
到了这里,双方虽然已经就乌萨斯新军事体系的严重威胁达成共识,也觉得炎国急需一个应对方案,只是在方案选择上尚有分歧罢了。
“又是这种愚蠢的论调!姓贺的,你们这些文官能不能少一些侥幸心理。此事事关我大炎之兴衰乃至于存亡,难道要指望他人吗?!真到了开战的时候,其他国家冷眼旁观怎么办,等死吗?”
“甚至你提及的这三国,莱塔尼亚巫王之祸遗毒百年,到现在都在休养生息。维多利亚如今也隐隐有了分裂之兆,根本无力顾及外界。拉特兰更是可笑,弹丸之国,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!这三国就是答应帮助我们又有何用?真到了大难临头的那天,我们能依靠的,依然只有我们自己而已!”
“我还是老话,这是战争,是国运之博弈!别把你平时玩得那些权斗把戏用到这种场合来!都到了生死关头了,居然还觉得所谓‘大义’和‘正名’能成为制约敌人的因素,纯粹是弱智行径,小丑心态!”
危机阐述清楚,甚至连共识也有了,但最后一步的策略就是无法定下,韩太尉终于无法忍耐,转而变得怨怼起来。而被安了‘弱智’和‘小丑’的名号,贺太傅也彻底破防,直接和韩太尉对骂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