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兴安岭的雪下了三天三夜,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,把整片原始森林都裹进了刺骨的寒意里。张保庆裹紧了身上的狗皮袄,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霜花,他眯着眼盯着前方雪地上的脚印——那脚印比寻常狼踪要大上一圈,趾间还留着细碎的冰碴,显然不是本地的野兽。
“保庆,你确定这脚印是往黑瞎子沟去的?”身后的菜瓜紧了紧背上的猎枪,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。她哥二鼻子跟在最后,手里攥着个铜铃铛,那是他们鄂伦春老祖宗传下来的物件,据说能驱邪避兽,此刻铃铛却纹丝不动,连点细碎的声响都没有。
张保庆蹲下身,用手指戳了戳脚印边缘的冻雪,指尖传来坚硬的触感:“错不了,这脚印里掺着点黑土,只有黑瞎子沟那边的冻土才是这颜色。再说了,咱们追了三天,除了这脚印,连只狍子都没见着,邪乎得很。”
他们仨本是为了追查去年冬天失踪的马帮才进的山。那支马帮走的是老林里最险的“黄金道”,据说驮着一批从关东军旧址里挖出来的东西,结果刚进黑瞎子沟就没了音讯,只留下几匹冻死的马和半张染血的羊皮。
往黑瞎子沟走了约莫半个时辰,林子里的雾气突然浓了起来。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视线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,连身边的菜瓜都快要看不清了。二鼻子突然“哎呀”一声,铜铃铛“当啷”掉在雪地上,他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说:“那……那是什么?”
张保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雾气里隐约露出个黑黢黢的轮廓。走近了才发现,那是座半截埋在雪里的石碑,碑身布满了裂痕,上面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,既不像汉字,也不是鄂伦春的图腾。最奇怪的是,石碑周围的雪竟然是化的,地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白气,像是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发热。
“这碑不对劲。”菜瓜蹲下身,用猎枪的枪管碰了碰碑面,触手冰凉,却又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,“我爷爷说过,老林里要是有不明不白的碑,十有八九是镇邪用的,咱们得离远点。”
话刚说完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,像是山体在震动。张保庆心里一紧,刚要喊着让他俩往后退,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,一股黑黢黢的雾气从缝里涌出来,带着股腐烂的腥臭味。二鼻子反应最快,一把抓住张保庆的胳膊,可那裂缝却越扩越大,三人脚下一滑,竟直直地坠了下去。
下坠的过程没持续多久,张保庆只觉得后背撞上了个硬邦邦的东西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他摸出火柴点亮,昏黄的火光里,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——他们竟然落在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里,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满了和石碑上一样的符号,每隔几步就有个嵌在墙里的陶罐,罐口飘着淡淡的黑雾。
“这……这是个墓道?”菜瓜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举着猎枪四处张望,眼神里满是警惕。二鼻子捡起身旁的铜铃铛,轻轻晃了晃,铃铛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响,通道里的黑雾瞬间躁动起来,陶罐里的雾气也涌得更急了。
“别晃了!”张保庆赶紧按住他的手,“这铃铛好像能引动这些雾气,咱们先往前走,看看这墓道到底通哪儿。”
三人沿着墓道往里走,越走越觉得不对劲。通道里的温度越来越高,石壁上甚至开始渗出细密的水珠,那股腐烂的腥臭味也越来越浓。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扇石门,门上刻着个巨大的狼头浮雕,狼嘴里衔着个青铜环,环上缠着几根发黑的布条。
张保庆刚要伸手去摸青铜环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。他猛地回头,只见雾气里走出个身穿皮袍的男人,手里提着个煤油灯,灯芯的火苗忽明忽暗,映得他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。
“你们三个小娃娃,胆子倒不小,敢闯关东军的炼尸墓。”男人的声音沙哑,像是砂纸在摩擦,“我劝你们赶紧出去,再往前走一步,可就回不去了。”
“你是谁?这墓里到底藏着什么?”张保庆握紧了腰间的短刀,警惕地盯着男人。他能看出来,这男人身上带着股常年在老林里摸爬滚打的煞气,绝不是普通的猎户。
男人冷笑一声,举起煤油灯照了照石门上的狼头:“我叫老羊皮,是守这墓的。你们要找的马帮,早就成了墓里炼尸的养料。这墓是当年关东军挖的,想炼出能打仗的尸傀,结果把自己也折在了这儿。”
菜瓜和二鼻子都愣住了,他们没想到失踪的马帮竟然是这个下场。张保庆却皱起了眉头:“既然是关东军的墓,怎么会有这么老的石碑和符号?”
老羊皮的脸色沉了下来,他走到石门边,用手指摸着狼头浮雕:“这墓底子早得很,关东军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扩建的。底下埋着的,是清末一个大盗墓贼的尸身,那贼生前会炼尸术,死后尸体不腐,关东军想拿他当炼尸的引子,结果反被他的怨气缠上了。”
就在这时,石门突然“咯吱”响了一声,狼头浮雕的眼睛里渗出黑色的液体,滴在地上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老羊皮脸色一变:“不好,尸气泄露了,咱们得赶紧离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