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所里,香气便如潮水般漫开。
“尝尝这龙虾尾。”
雅典娜亲手叉起一块龙虾肉递过来,“这是刚从海里捞的,莉娜的父亲是渔夫,说今天的龙虾最肥。”
龙虾肉的弹牙混着罗勒酱的清冽,在嘴里炸开时,乘风点了点头,称赞不已。
羊奶的甜香、海鲜的腥鲜、蜂蜜的醇厚缠在一起,在空气里织成张温软的网。
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
乘风突然又问起了雷霆之锤的消息,雅典娜一脸茫然,摇头不知。
此时,天光已渐渐西沉,桌上的酒已不多。
雅典娜突然起身,甜美一笑:“乘风,你于此稍等,我去趟帕特农神庙,将珍藏在那里的葡萄酒取来。那是酒神狄俄尼索斯亲酿的美酒,味道纯美甜烈,一会你品尝一下。”
乘风本想拒绝,但看到雅典娜眼里的温暖与盛情,终究还是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,只温声道:“劳烦女神了。”
雅典娜眼里的光更亮了些,像揉进了帕尔纳索斯山巅的碎雪。
她轻快地应了声“很快回来”,转身时,裙摆在石板地上扫过,带起一阵清浅的橄榄香。
厅内霎时静了下来。
望着雅典娜离去的背影,乘风摇了摇头。
自己本是为寻至尊玉而来,心中充满了小人的拉扯与算计。
没想到编造的仇恨有多锋利,她的信任就有多柔软。
她的情意太直白了,像爱琴海的阳光,坦坦荡荡地落下,让那些编出的谎言都显得沉甸甸。
奔波儿霸与霸波儿奔的名字在舌尖打转,竟有些发苦。
雅典娜是智慧女神啊,她怎会看不出破绽?
或许她什么都知道,只是不愿拆穿,任由自己披着谎言的外衣,享受这份不该有的暖意吗?
一见钟情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用力按下去。
不能这样想,否则那点仅存的“理智”就要崩塌。
自己是奉娲皇之命而来,目的是寻至尊玉和雷霆之锤,是要回去给嫦娥仙子也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这些不能忘,也不能再等下去。
没有告别,也不该有告别。任何解释,都只会让谎言更重。
神血?我乘风不需要。
我要用我的这双手,去叩开那冥界的大门。
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神所,乘风起身,推门而出。
门外是寂静的橄榄林,月光穿过叶隙落在地上,像铺了一层碎银。
将手一招,五彩斑斓的十拳剑已悬于身前,他纵身跃上,辨别了一下方位,朝爱琴海飞去。
他要去找魂河的入口,赶快将至尊玉救出。
离开菲德尔神所时,他并未回头。
十拳剑在夜空中划开五彩光痕,他的身影被剑身托举,像一枚冷光的羽毛。
没用多长时间,爱琴海已在下方翻涌,浪涛拍击礁石,声音深远。
风裹着海盐和腥潮,从耳边呼啸而过。
他御剑而行,在海面上盘旋,目光一遍遍探向周围的水域。
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,雅典娜口中的魂河入口始终未现,海面只是静默起伏。
直到夜渐深,群星在天幕上沉寂。
他才落下剑光,停在一座海边的小镇上,打算向镇上的人探听一番魂河的位置。
沿着小镇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,却没有碰到一个人。
显然这个时候,人们都已经睡去。
他叹了口气,只好沿着镇上的一条小路漫无目的地行走着。
现今,至尊玉的下落已经知道,但那雷霆之锤是什么东西?位于何方?却一点信息也没有。
他将希腊众神的武器法宝统统在心中过了一遍,目标逐渐落在神王宙斯身上。
唯一与雷霆之锤挂边的,就是宙斯手中的雷霆之力。
不过,宙斯是这方时空的主宰,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消息,有难度。
还是先找至尊玉,也许他能知道雷霆之锤的下落。
“救命!”
乘风正在踌躇之间,耳边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呼救之声,声音凄惨。
他的脚步顿住,侧耳听。
还有粗重的喘息,和布料撕裂的脆响。
他拧了拧眉头,朝声音的来源掠去。
前方的巷尾是片小小的空地,堆着几捆干渔网。
月光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,恰好照亮那里的龌龊。
一个男人,金发凌乱,赤裸着上身,古铜色的皮肤在月下泛着油光。
此刻,他正把一个穿白裙的女人按在渔网上。
女人的肩膀露在外面,白得像雪,却抖得厉害,指甲深深掐进网眼。
男人的身边,放着一把金剑,剑鞘上镶嵌的蓝宝石,在暗处闪着寒光。
“叫啊,再叫。”
男人的声音带着酒气,大手粗鲁地撕扯着女人的裙摆,“叫破喉咙,也没人来救你。”
女人的哭声哽在喉咙里,像被什么堵住,只有身体在不住地颤抖。
“住手。”
两个字砸下来,像两块冻透的黑铁剐过墙壁上的苔藓。
阴影蠕动着,吐出乘风的身影。
巷子里残留的光线只勾勒出他颈侧到下颌一条冷硬的线。
金发男子猛地扭过头,脖颈的筋肉虬结凸起。
金发下那张脸,酒气和欲望蒸腾出病态的赤红,浑浊的眼珠子几乎要爆裂开来。
“哪来的杂碎?”
他一开口,腥臭的唾沫星子砸在地上,溅起微尘,“也敢管半神克律萨俄耳的事?”
他试图挺直腰背,海神血脉赋予他的骄傲在酒精里膨胀发酵。
“克律萨俄耳?”
乘风的目光落在男人肌肉贲张的手臂上。那上面,隐约有鳞片的印记。
这个名字有点熟,似乎是波塞冬与美杜莎的儿子。
他是半神,一定知道魂河的入口。
想到这里,乘风冷然开口,“放开她。”
克律萨俄耳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,狂笑震得巷壁灰簌簌下落。
“哈哈哈……海皇是我父!你算什么东西?”
他一把甩开那女人,金剑呛啷一声抄在手中,剑刃破开气流发出蛮横的呜咽,直钉向乘风眉心。
乘风侧身,衣袂几乎贴着剑锋滑过。指尖弹出,蜻蜓点水般落在冰冷的剑脊上。
“咔。”
一声脆响,仿佛冬日湖面初裂的薄冰。
半截金黄的剑身摔落在石板上,发出坠响,失去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