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天色渐暗,加上人群遮挡,总觉得这人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。
“姓曾的!你值班时间调戏我媳妇还敢动手动脚,卸你条胳膊算轻的!再敢满嘴喷粪试试?”
周齐攥着拳头青筋暴起,十几个保安围着他愣是没人敢先动手。
“摸下手怎么了?厂里多少姑娘求着让我摸还没机会呢!”
曾达江故意提高音量让女工们都听见:“就冲你今天闹事,林瑞雪的转正名额算是黄了!”
这话果然戳中了女工们的痛处。听说被围的是厂花林瑞雪的丈夫,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工立刻阴阳怪气:
“活该!成天穿得花枝招展给谁看呢”
“早该有人收拾这对狗男女”
“这种骚货就该开除!”
尖酸刻薄的议论此起彼伏,几个骂得最凶的其实背地里总往领导办公室钻。
曾达江见火候到了,冲保安队长使眼色:“还愣着干嘛?把这小子押到值班室去!”
“收到!”
十几个保安齐刷刷举起防暴棍对准周齐:
“兄弟别逼我们动粗,老实跟我们去保卫科。今天这顿教训你是躲不过的,识相点还能少吃些苦头。”
“就凭你们这些杂鱼?”
周齐冷笑一声扎稳马步,双臂护住要害摆出格斗架势。
“都给我住手!”
王建祥的吼声从人群外炸响,这个胖墩墩的副厂长挤得满头大汗冲进来。
“王厂长您来得正好!”
曾达江捂着变形的手臂告状:“这混账擅闯厂区还把我胳膊废了!”
他暗自得意,厂里谁不知道正副厂长是亲兄弟,有王建祥撑腰还不手到擒来?
“闭上你的臭嘴!”
王建祥的胖手指差点戳到曾达江鼻尖:“你他妈活腻了?连周总夫人都敢招惹?信不信现在就卷铺盖滚蛋!”
曾达江当场石化,围观工友更是炸开了锅。
谁不知道林瑞雪每天素面朝天挤公交,工装洗得发白,怎么看都不像老板娘啊!
“王副厂长您评评理……”
曾达江强撑着狡辩:“这贼眉鼠眼的在厂区鬼鬼祟祟……”
“放你娘的屁!”
王建祥的咆哮震得玻璃窗都在抖:“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!这是周总!再敢啰嗦信不信把你另条胳膊也卸了?”
曾达江这才惊觉后背发凉,原来刚才那些骂声都是冲自己来的!他扭曲的胳膊突然钻心地疼,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。
“周总您受惊了!”
王建祥瞬间变脸,肉乎乎的手掌紧紧攥住周齐:“这蠢货有眼不识泰山,我这就让他磕头赔罪!”
“这位是……”
“我是王建祥!”
王副厂长堆满笑容的招呼声,让围观人群惊掉下巴。曾达江更是张大嘴巴愣在原地。
周齐眯着眼打量眼前人:“实在对不住,兄弟咱们在哪儿见过?我这记性一时半会还真没想起来。”
女工们叽叽喳喳围成团:“林姐男人什么来头?王厂长咋跟见着领导似的?”
“没听说林瑞雪嫁了能人啊?”
“瞧她平时粗布衣裳的,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?”
“嚯!要真是大人物,那可有好戏看了!”
王建祥扯着嗓子轰人:“都扎堆看猴戏呢?下班的赶紧回家烧饭,上班的麻溜回车间!”
转头对着周齐立刻换上笑脸:
“兴民村那档子事还记得不?我带两车兄弟跟着四哥给您压阵,好家伙,到场时您早把那些混子收拾利索了!”
这话让周齐猛然想起:“原来是您!改天我做东,咱们可得好好喝两盅。”
两人热络地握着手,看得曾达江后脖颈发凉。
“还不滚过来赔罪!”
王建祥眼刀扫过,曾达江膝盖直打颤。
这个仗着厂长关系在厂里作威作福的混世魔王,平日没少祸害女工,王家人见他能镇住场子也就由着他闹。
谁成想这厮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。
保安们见势要溜,王建祥不耐烦地挥手:“都散了吧!”那架势像赶苍蝇似的。
人群里不知谁嘀咕:“乖乖,林姐这口子怕不是尊真佛……”
保安们慌忙退回原位。
曾达江拖着被踹断的胳膊点头哈腰:“周总您多见谅,我们这些粗人有眼不识泰山。”
他整条右臂软绵绵垂着,活像条断了尾巴的哈巴狗。
周齐连余光都懒得给他:“再让我碰到这种事,你身上能动的零件都别想要了,记住了?”
“明白明白!”
曾达江虽然摸不清周齐底细,但看到分管生产的王副厂长都毕恭毕敬,赶紧换了副嘴脸。
王建祥搓着手迎上来:“周老板去我办公室喝杯茶?小刘也一起吧?”
五个人往行政楼走时,周齐把女儿往怀里搂了搂,对林瑞雪皱眉:“厂里又是怪味又是噪音,以后别带孩子过来。”
“您别担心,缫丝车间的热水味不伤人。”
林瑞雪紧张地攥着衣角,她当临时工两年了,还是头回跟厂领导并排走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