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怀洲神色茫然又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个戴墨镜的华贵女人。
黑色的镜片反射着他枯黄削瘦的脸,眼球凹陷,颧骨高乍。
宽大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,好似一件病袍子罩着他骨瘦如柴的躯体。
“你是......谁啊?”
他声音嘶哑如被割断了声带,明明五十多岁的人,脱相的如同六七十。
而廖玉珍则保养的容光焕发,肌肤白里透红。
若是不笑,眼尾和法令那块,连皱纹都不曾显现。
她摘下遮掩半张轮廓的墨镜,笑的妖娆又妩媚。
但看着沈怀洲的眼神,却充满了轻蔑和鄙夷,娇美的眉心深深蹙着。
“疯的还不轻,连我都不认识了。”
他看着廖玉珍那双含着水波的眸子,脑海中顿时流淌过一缕清流。
像是从天而降的润泽,清扫了心膛阴霾,也疗愈了内心苦楚。
泛着点甜,还泛着点温柔的光辉。
沈怀洲的表情从刚开始的恍惚,慢慢转化为透净。
甚至还觉得眼前这个女人,跟他每每入夜所梦到的女人,有点想象。
模糊的画面与现实重叠,朦胧的呼唤有了实照。
他哆嗦着干瘦的手掌,哪怕扎在手背上的吊针被扯断,嘣溅出血滴。
也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,想去摸摸廖玉珍的侧脸。
可她迅速躲过,还一巴掌打掉沈怀洲的手。
“你要干什么?恶不恶心!”廖玉珍劈头盖脸地呵斥,落在他头顶。
他捂着自己被打麻的手背,委屈楚楚地昂首看她。
芳泽隽雅的面庞下是一双凌厉傲人的眼瞳,残忍的视线像柄锋利的匕首。
瞬间划了不到五分钟的伪装。
沈怀洲的眼底莫名浮上层湿润,他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这样。
只是觉得心尖痛的厉害,有什么东西正在强烈地冲撞着他的防护墙。
一次比一次重,一次比一次狠。
直到那竖起的高墙有了裂缝,透进来几缕银白色的光束。
他才模糊又不确信地呢喃:“你长得好像我妻子。”
廖玉珍本就嫌恶憎视,不停地用绢帕擦拭着自己的玉手。
听闻沈怀洲这句导火索,蕴含在内心的克制,还是没能忍住,通通爆发出来。
她嘴角带着讥讽和阴狠,一双深沉乌黑的眸子覆盖层层戾云。
尖锐的声线拔高,就连远在前面坐诊的靳医生都能听见模糊的动静。
“沈怀洲,你把自己当沈家的***呢?也不好好照照镜子,看看现在是个什么德行!”
“我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。”
廖玉珍撩拨秀丽黑亮的发丝,深邃的眉目间,阴险与妩媚共存。
“好在我现在翻身了,离开你这个瘟神了。”
“只要没了你,我事事都顺遂。”
沈怀洲的脑袋嗡嗡的。
他本就受过刺激,再加上眼前的女人张牙舞爪,字字字句句毒辣,直接挑衅着他的每根神经。
胸口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他猛然前匍在床,满头满脸的冷汗显得他很狼狈。
廖玉珍看着他这副窝囊样,气劲更大。
仿佛要把以前跟他生活过的二十多年的委屈,通通宣泄个干净。
“别装了,这里就你我两个人,装给谁看呢?”
她温柔高贵的话音里夹杂着狰狞和阴恶,仿佛看不到沈怀洲生不如死。
会成为她的一块心病,一根肉刺。
“玉......儿......”
沈怀洲满脸崩红,脑门上青筋凸显,好似下一刻就会崩断,“你、你是玉儿......”
他胸口痛的说话都费劲。
玉儿这个称呼,只有他会这么叫廖玉珍。
以前他们年轻的时候,沈怀洲便总是这么亲昵的叫她。
当时他富甲一方,所有人都忌惮他的权威和地位。
两瓣唇上下张合,便能买下一间商铺,全公司的人都用着美产的计算机。
老辈子能买得起这些,相当于现代的富商大亨,财富榜上更是名列前茅。
但沈家突然落寞后,沈怀洲摇身一变,成了普通人。
但他爱夫人,爱孩子,爱家庭的心是始终没变过。
廖玉珍却变了。
变得性情失常,夜不归宿,甚至还学会了抽烟喝酒。
更是每日穿的花里胡哨,不知每日去见什么人。
七年过去,廖玉珍从来没有看过神经失常,住在疗养院治疗的沈怀洲。
唯有跟沈意浓对峙的这几日,她才想起有他这么个人的存在。
以前她会觉着“玉儿”这个称呼,甜蜜又亲密,但现在只觉得恶心。
“你别那么叫我!我跟你已经断了,断的干干净净。”
廖玉珍目光如淬了蛇毒,配上她那鲜艳的红唇,似像在吐着信子示威。
“沈怀洲,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可怜,特别无辜?”
“为什么我那么爱你,却转头扑向了别人的怀抱?”她冷嗤,“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爱过你。”
“我爱的,只是那个风华正茂,家累千金的沈怀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