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于,二叔开口了。
他悠悠道:“这野鸭蛋啊,在县城里头,我估摸着得一毛五一个吧。”
“啥?一毛五?”林勇母亲的眼睛,顿时瞪大了。
二叔点了点头:“大嫂,我约摸着差不多,应该能卖上这个价。”
李勇母亲心疼地看了眼桌子上的酱爆野鸭蛋。
怎么都觉得那是一盘子钱,六个野鸭蛋啊,一个一毛五六个是多少钱?
一个一毛就是六毛,五六三十,六毛加三毛。
整整九毛钱啊!
都快顶得上一个壮劳力干一个月的工分了。
早知道这野鸭蛋这么值钱,今天说啥也不能就这么霍霍了。
看着母亲肉疼的表情,林勇心中暗暗心酸。
他完全能够理解母亲的心情,一个社员忙忙乎乎一个月,那是多么辛劳啊。和最后年底分红的时候,也就十来八块的。作为农村出身的林勇,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艰辛。
“那二叔,您看这野鸭子能值多少钱一只?”
为了让母亲知道野鸭子的价值,他不得不狠心再补一刀。
二叔沉吟了片刻,慢条斯理地说:“咱家养的母鸡,一只也就五块钱左右。鸭子比鸡大,价格自然得高一些,普通的鸭子能卖到八块钱。这野鸭嘛,我看至少得十块,说不定十二块也有人愿意买。”
林勇的母亲听了这话,身子不由的微微一晃。
“妈,您咋了?”旁边的大嫂察觉到了异样,伸手扶了林母亲一把。
“哦,没啥,可能是刚才烟熏的,脑仁有点疼”
林勇母亲也是个要脸的人,总不能菜都端上来了,觉得太金贵,不让别人吃吧?
再说今天都是家里人,也没外人。再不济肥水,不流外人田,便宜了自家人。
其实听了林勇二叔说的野鸭子价格,连大哥大嫂和父亲都有点坐不住了。
父亲刚刚伸出的手,拿着筷子在野鸭子盘子上晃了一圈,拐到了油炸花生米上。夹了一颗花生豆,放在嘴里嚼着。
十二块钱一只野鸭子,顶得上他干一年的农活了。
可听林勇的话的意思,就是晚上跑到野鸭泡子去,转了一圈。就弄回两只来。
对了,还有十颗野鸭蛋。
一颗一毛五,十颗就是一块五啊。
两只野鸭子。一只十二块,两只二十四块,再加上十颗野鸭蛋一块五。二十五块五。
自个儿一家人,他和老大还是壮劳力。
今年的分红还不到三十块钱。
二勇这小子,晚上就跑到野鸭泡子去,转了那么一圈。顶自己全家人干一年,这不合理呀,太不合理了!
林勇知道,是时候该给家里人换换脑筋了。
“爸,大哥,要我说,这真的要说挣钱,还得是副业。”
他看了一眼母亲。
“妈,您也别心疼这点野鸭子,这才哪儿到哪儿啊。”
林母本来想说把鸭子留给两个孩子的话,被林勇堵了回去。
“咱该吃吃,该喝喝,好日子不能从嘴巴里边往外抠。”
“花花你看看都四岁了,还长得这么瘦,个儿也不够,这就是营养不良啊。”
“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当爹的,原来不争气。”
“红燕现在怀着身子,这都好几个月了要是再营养跟不上,到时候只怕会难产。”
对胎儿发育不利的话,林勇并没有说出来。
毕竟这个观念,对于他们来说太过于超前了。
一听林勇说难产,林母有点紧张了。
“二勇,别瞎说,好好的人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。”
“妈,虽说我原来在外边整天胡混打牌,可是也遇到些有能耐的人。”
“之前就有一个县里的医生说过,农村女人营养不良,会造成难产比较多。”
林勇不得不抬早出想好的理由来糊弄老妈。
一听是县城里的医生说的话,林母不吭气儿了。
4这个时代,如果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话。要么说是报纸上说的,要么说是城里人说的。
县城的医生当然算城里人,好使。
“二勇,你说说昨晚上在野鸭泡子的事儿,说的详细点儿。”大哥先开口了。
“对,你给好好说说。”父亲也开口了。
林母看出来了,这老大和自己的老头子显然是动了心思了。
一想到野鸭子和鸭蛋那么金贵,原来心里七上八下的念头似乎也少了不少。
林勇静了静,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情形。
“那一片野鸭泡着挺大,我昨晚上过去的时候用了不到一个小时,就找着一窝。”
“野鸭子这东西一般是成群的活动,只要有一窝,就会有很多窝。”
“现在是它们产蛋孵化的时候,所以都分成一对一对的。”
“我约摸着那一片水域至少能有几十窝野鸭子。”
“几十窝,你确定?”
“八九不离十吧。”
“不是说那地方危险吗?”母亲有些犹豫。
林勇笑了笑说:“危险肯定是有一些的,但是控制好了就没问题,要不那么多值钱的野鸭子,还不早就让别人都逮走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