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虎山,道教祖庭。
其势不若帝踏峰之孤绝险峻,却自有吞吐天地、接引紫气的雄浑气象。
七十二峰如龙盘虎踞,拱卫着中央的主峰天师府。
烟霞缭绕,钟磬之声隐隐可闻。
一派仙家气派。
白夜天的身影,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天师府前。
那片由整块汉白玉,铺就的宽阔广场中央。
玄衣墨发,负手而立,渊渟岳峙。
他没有刻意释放气息,但当他踏足此地的刹那。
整个龙虎山七十二峰,似乎都为之微微一沉。
缭绕的烟霞停滞了一瞬。
悠扬的钟磬声,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掐断。
“无量天尊!”
一声清越的道号如黄钟大吕,自天师府深处传来。
瞬间涤荡了那片刻的凝滞。
府门洞开。
当代天师张通玄,身着杏黄八卦道袍,头戴紫金冠。
手持拂尘,缓步而出。
他面容清癯,三缕长须飘洒胸前,眼神温润平和。
却又深邃如渊海,周身气息圆融。
隐隐与脚下,龙虎山的地脉灵气融为一体。
在他身后,跟着数位同样气度沉凝的道门耆宿,以及一些年轻俊彦。
个个眼神锐利,隐含审视与戒备。
张通玄的目光,落在白夜天身上。
眼底深处,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。
他揖手一礼,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。
“贫道张通玄,率龙虎山上下,恭迎大明皇帝陛下法驾。”
“陛下驾临,蔽山生辉。”
白夜天微微颔首。
目光越过张通玄,投向天师府深处那供奉着三清神像的大殿。
开门见山道:
“张天师客气。”
“朕此行,只为借阅贵派《黄天大法》一观,印证天道之理。”
“《黄天大法》?!”
白夜天话音未落。
张通玄身后一位须发皆张、脾气火爆的红脸老道,已按捺不住。
踏前一步,怒声喝道:
“陛下!此乃我道门无上秘传,立教之根本!”
“纵是历代天师,亦需清修数十载,经重重考校,方有资格参悟一二!”
“岂是你说看便能看的?”
广场上的气氛,骤然紧绷。
山风似乎都带上了锋锐的寒意。
那些年轻道士更是握紧了拳头,眼神不善。
张通玄眉头微蹙。
拂尘轻轻一摆,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拂过。
将红脸老道那股勃发的怒意,悄然压下。
他看向白夜天,神色依旧从容:
“陛下功参造化,志存高远,欲览万法归一,贫道钦佩。”
“然《黄天大法》承载天心,关乎我道门气运,非同小可。”
“陛下欲观,不知欲以何‘印证’?”
“又以何‘担保’,不使我道门真法旁落、根基动摇?”
这番话绵里藏针。
既点明了《黄天大法》的重要性,又将皮球巧妙地踢回给了白夜天。
担保?
一个能撕裂虚空壁垒,视帝踏峰千年传承如无物的存在。
龙虎山,又能要求他什么担保?
白夜天闻言,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,似笑非笑。
他并未直接回答张通玄的问题。
反而抬眼望向龙虎山主峰之上,那片深邃的苍穹。
“天道渺渺,人道煌煌。黄天在上,何以为证?”
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。
带着一种直叩人心底的奇异力量。
“陛下此言何意?”
张通玄目光微凝。
白夜天收回目光,平静地看向张通玄:
“素闻张天师执掌《黄天大法》,已臻‘天人交感,御雷通神’之境。”
“今日天高云淡,正合演法。”
“不若,请天师以此方天地为凭,引九天之雷。”
“让朕一窥这‘黄天’之威,如何?”
以天地为凭,引九天之雷!
这已非寻常的功法展示,而是要张通玄以自身修为,沟动天地伟力。
演绎《黄天大法》最核心的“代天行罚”之威!
张通玄的眼神,陡然变得锐利如电,深深看着白夜天。
这是要以最霸道、最直接的方式,掂量龙虎山的斤两。
“好!”
张通玄沉声吐出一个字,再无半分犹豫。
事已至此,唯有力证!
他猛地一振手中拂尘,宽大的杏黄道袍无风自动,猎猎作响。
“诸弟子,退开!”
喝声如雷,广场上的道士们瞬间如潮水般向后退去,让出大片空地。
张通玄神色肃穆,脚踏罡步,手掐玄奥法诀。
拂尘舞动,道道真元以玄奥的轨迹运转开来。
每一个刹那,都有越来越多的天地灵气,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。
轰隆——!!!
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!
厚重的铅云仿佛凭空而生,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汇聚。
顷刻间便遮蔽了龙虎山上空,天地一片昏暗。
狂风怒号,飞沙走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