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快黑了”
少年拉着云泱,指着破烂帐篷后面一处黑漆漆的土坡道:“今夜就藏在那,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,你都给我别动、别出声。”
“你敢拖累小爷,都不用别人,爷先把你煮了吃!”少年朝着云泱晃了晃骨刃,面无表情,言语冰冷:
“听到了吗?”
“听到了听到了,两只耳朵都听到了。”云泱乖乖点头。
她现在年纪还太小,身子骨又弱,虽然灵魂是个有社会经验的女大学生,但荒郊野外过夜……
别问,问就是害怕。
但这狠人就不一样了!他是血统纯正的本地土着,在这场天灾人祸里,带着一身伤还能活下来,必然有丰富的“打野”经验。
正所谓:听人劝,吃饱饭!
他说啥就是啥,她是绝对不会反驳的。
太阳落山,跪在城楼下那些一直哭嚎哀求的流民也陆陆续续散开,各自找地方休息。
本来云泱以为少年说的黑漆漆的土堆就正常土堆而已,到了近前才发现……
“啊”云泱的叫声只发出了一点儿,就被捂住了嘴。
“别喊!”少年警告。
云泱呜咽着点点头,离得近了她才看清,这里根本不是什么黑漆漆的土堆,而是……垒成小土坡一般高的尸堆。
无数尸体腐烂的臭味,差点把云泱送走。
难怪那些荒民不敢跟上来。
窒息。
“不想死,就给我闭嘴。”少年恐吓道。
云泱含泪点点头。
被熏死和出去被人煮了这两者,她……没得选。
虽然没得选,但不代表不难受,这种地方她睡不了一点啊,睡不着她还怎么去农场里种地啊,不种地她怎么发家致富,怎么做大做强共创辉煌啊!
越想越无奈,虽然云泱知道这里肯定比较安全,但……云泱怂了吧唧又不敢看尸堆,只能闭着眼睛生闷气。
紧接着,外面传来尖叫声、怒吼声、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,让她又不得不睁开眼睛。
云泱十分害怕,却又生出一丝好奇,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?
“别看!”少年拖着她,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钻入尸堆的后面。
在这大“土堆”里,俩孩子身型就被藏得好好的,一点儿都不扎眼。
既然眼睛看不见,耳朵便更为敏锐了。很快地,云泱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这样的对话:
“我的儿……是爹爹对不起你……来世,你就投个好人家吧……”
“不!不要!爹娘别把我送走!他们要煮我!他们要煮了我!!”
“爹爹!娘亲!救我救救我……”
“啊——”
云泱沉默了。
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少年要捂着她的眼睛和嘴,躲到这尸堆后面了。
外面那些流民已经饿疯了。
他们没有抓住她,自然就要去抓别的孩子。
很快地,小孩的哭喊声逐渐弱了下去,云泱听到熟悉的流程:刨坑,垒石,还有折树枝生火的声音。
“。”
少年和女孩都把将头埋得更低了。
……
时间过去了很久,又仿佛没有过去很久。
“来了。”少年重复了这句话。
他松开了对云泱的钳制,从腰间掏出那柄刻着梵文的骨刃。
“待会无论发生什么,不要动也不要出声。”
话音刚落,云泱隐隐听到了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。
云泱惊讶地发现,少年的耳朵已经灵敏到不似常人,他很早就听到了动静,以及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紧接着,惊恐的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有人举着火把扔在地上,云泱看见一个灾民正对着她,身上多了个血窟窿。
他的身后,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将士,正在抽回血淋淋的大刀。
“军,军爷,你你你们为何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另一名流民就被抹了脖子。
“滚开!别挡道!”
这支队伍穿着锁子甲一路骑行,挥舞着长枪大刀,逢人就砍,见人就刺,流民的贱命不值钱。
众人惊慌失措,四处逃窜。
有那吓得腿软的,跑得不及时的,背后挨了一刀,扑倒在地,那军爷还怕他没死透,提着大刀又捅进去转了两下。
还有哭叫不休的妇人,被强行拽上战马……
无数流民慌不择路再次涌到城门下,疯狂拍打:“开门啊!求求你了城官老爷!我不想死啊!”“求求你们了!把门打开吧!”
随后追上来的军爷,指着那扇三丈来高的巨门十分残忍地笑道:“真是一群蠢货!”
“城门前明明白白地写着:‘非黔阳城籍者,不得入内。违者……”
“斩!!”
一扇大门,两个世界。
门内,安居乐业,门外,伏尸遍野。
所以,那些破旧堆灰的帐篷才没有人。
所以,这些尸体垒的如同土坡一样高。
术朝定宗八年,接连数月大旱,各地严重缺粮,危难关头,朝廷征税纳粮的计划不变。
吃着干树皮、观音土的灾民,被迫将身上最后一点粮食交给官吏。
除了赋税,老百姓还必须给地方军队交纳粮秣。
甚至连将士们喂马的草料,都远比灾民吃得更好。。。
现在,本应该保护群众的、这些兵强马壮的军队,却将刀剑挥向了“毫无用处”的灾民。
原来
少年说的“来了”,是要躲避这些军爷啊……
这是云泱陷入黑暗之前,最后一个念头。
【欢迎宿主回到开心农场。】
【点击确定按钮,查看土地当前状态。】
她的脑海里,再次出现熟悉的字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