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,北美大陆深处的荒原,仿佛天地间只剩下炙热与压抑。天空没有一丝云彩,烈日像一枚巨大的铁锤,死死钉在天顶,把大地烤得翻滚作响。地面上的草丛早已干枯,叶片像焦黄的刀刃,随风摩擦发出“沙沙”的脆响,有的甚至在酷热里自己卷曲开裂,发出细小的爆裂声,像是火星即将点燃它们。空气被烘烤得发白,热浪翻腾起伏,远处的地平线在抖动中变成了海市蜃楼般的幻影,仿佛草原尽头藏着无数燃烧的巨炉。
李漓的队伍行进在这片焦灼的天地间,每一个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。战士们的盔甲被晒得发烫,铁片紧贴皮肤,灼得他们下意识想要撕开衣物。汗水像溪流般沿着背脊流淌,顺着下颌滴落到尘土上,立刻被晒得蒸发殆尽,只留下咸涩的白痕。蚊虫与牛虻盘旋不去,像嗜血的影子,成群结队扑向汗湿的皮肤。战士们挥手驱赶,手掌拍在手臂或脖颈上时,总会溅出血迹与飞虫尸体的混合印子,烦躁之情压得每个人的胸膛起伏不定。
随着以凶悍着称的瓦赫佩库特部落的陷落与投降,活神降临塔沃扎温亚部落的传说,早已在苏族诸部落之间流传开去,李漓的身影被反复渲染、神化,早已完全不再是凡人。在这样的氛围下,库拉迪科洛部落的投降几乎显得荒诞而轻易。
没有刀剑交击的喧嚣,没有血流成河的惨烈。烈日当空,炙烤得大地蒸腾翻滚。只见李漓麾下队伍在阳光下缓缓展开,铁甲映着冷光,火矢燃着烈焰,如同从天界坠下的神兵。那些赤裸上身、手持骨矛石斧的部族战士,在这森冷的威势下,宛若被蒸熟的猎物,浑身发抖,双腿不由自主打颤。
最终,一个又一个人支撑不住,扑通跪倒在尘土中。膝盖与泥土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,像一场无声的鼓点。眨眼之间,整支部落的武士已尽数俯伏在地,尘埃扬起,遮掩了他们羞惭与恐惧的面孔。库拉迪科洛部落的人们的额头贴向炽热的地面,额角瞬间被烫出红印,却无人敢发出呻吟。
此刻,位于库拉迪科洛部落营地正中位置的玉米晒谷场尘土飞扬,四周堆积如山的玉米棒子,金黄耀眼,空气中弥漫着焦香与甜味。维雅哈像一头在烈火中越发狂躁的母狼,得意洋洋地拉着李漓的手臂,踩着嘎吱作响的玉米高堆登上了临时的“王座”。脚下的玉米棒子滚动滑落,发出不满的抗议声,却只能在热浪与尘土中被碾得粉碎。她的辫发在热风中飞舞,像一条条黑色的鞭影,她的笑容灼烈,汗水顺着她的颧骨滑落,划过她被太阳晒得泛红的面颊。她高举手臂,对着跪伏的部落战士和惊惶的妇孺嚷嚷,声音尖锐而刺耳,如同火焰里的铁器被猛锤敲击,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震慑力。
李漓站在维雅哈身旁,眼神却冷得像石。平静如死水的脸上,隐隐透出一丝被炙烤出的烦躁。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跪成整齐队列的俘虏,又落在远处颤抖着看这一切的孩子身上。热风灌入口鼻,带着焦草与汗臭的味道,压得胸口沉闷。李漓知道,这一切的轻易臣服,不过是愚昧与恐惧交织下的暂时屈服。但在此刻,烈日下的玉米高台、汗水中的笑声、战栗的人群——这一幕,已足够成为荒原上的新秩序宣言。
“这是第七个被征服的苏族部落了!”格雷蒂尔猛地从人群中踏前一步,脚下的尘土被重靴踢得飞扬。他满脸通红,不知是被烈日炙烤还是怒火烧灼,粗犷的脸庞在热浪的扭曲中如同一块随时要裂开的岩石。他挥舞着硕大的拳头,手背青筋暴突,汗水顺着凌乱的胡须滴落下来,在阳光下闪着湿亮的光,仿佛一头怒吼的北极熊要扑上前去。
格雷蒂尔胸口的铁甲被晒得发烫,反射着刺眼的白光,每一个呼吸都像从铁炉里喷出的气息。格雷蒂尔抬起手,直指维雅哈,声音炸开在晒谷场上,低沉又狂烈,像惊雷在荒原上翻滚:“都一个月了,你带着我们绕来绕去的,可至今我们连密西西比河都没有看见!我觉得,你就是算计着,要借我们的手去吞并周边部落吧?!”
格雷蒂尔的话声一落,场中压抑的热气似乎被这股怒火点燃。虽然在场的那科塔人完全听不懂格雷蒂尔那粗重的诺斯语,但格雷蒂尔那狰狞怒目的神情、咆哮般的声线,足以让所有人心头一紧。跪在地上的库拉迪科洛俘虏纷纷抬起头,眼神中闪过惶恐与不安,仿佛在揣测这群铁甲陌生人是否会突然改变心意,把刀矛挥向自己。
李漓麾下的其他战士们也神情凝滞,汗水沿着鬓角滴落,浸湿手心,他们握着兵刃,面面相觑,不知是该跟随怒吼附和,还是谨慎保持沉默。
维雅哈稳稳立在玉米堆高台之上,烈日照耀下,她的长辫猎猎作响,宛若两条燃烧的黑色鞭影。维雅哈嘴角扬起一抹狡黠又讥诮的笑意,眼神却明亮而危险,仿佛一条昂首吐信的毒蛇,随时准备扑击。面对格雷蒂尔的指责,维雅哈没有丝毫退缩,反而缓缓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,指尖在刀鞘上轻轻摩挲,动作慵懒随意,却暗含杀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