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桌摆在井张氏的屋里。
    春妮去的时候,桌子上几乎坐满了人。
    其中,老太太、大少奶奶和三少爷是今天看见的。
    其余的都是生面孔。
    井张氏招手叫春妮过来,上下打量了她几眼。
    “真是佛靠金装,人靠衣装,这小丫头穿上井茉的衣裳,倒是好看了不少。这个样子,估计我孙子能稀罕!”
    大少奶奶暗地里撇了一下嘴,就算她穿上井茉的衣裳,也没个小姐的样子。
    就那一双大脚,一看就是个苦出身。
    “老大媳妇,告诉告诉这个丫头,屋里的都是谁,每天都见面,别不知尊卑,闹出笑话来。”
    大少奶奶正自己琢磨事呢,忽然被井张氏的话打断。
    不情愿的站起来,迈着三寸金莲的小脚。拉过春妮,把桌上的几个人挨个介绍了一遍。
    二少奶奶、三少奶奶、四少奶奶和大小姐井茉、二小姐井馥。
    以及四少爷井连江。
    春妮跟在大少奶奶身后,机械的叫着人。
    其实除了四少爷和大小姐、二小姐记住了之外。
    另外的三个少奶奶压根分不清。
    都一样的装扮,年龄也差不太多。
    就连衣裳的样式都差不多。
    春妮感觉自己头上都急出了虚汗。
    可那位孙少爷却没见。
    “我孙子咋还没来,老大媳妇你倒是去看看!”
    井张氏偏疼这个唯一的孙子,他要是不来,就不能开饭,一桌子长辈等一个小孩子,偏偏没有人敢提意见。
    大少奶奶站起身,正准备往外走。
    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跑步声。
    “孙少爷,您慢点,可别摔着!”
    紧接着,房门被撞开,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炮弹一样撞进来。
    脸上因为跑热的缘故,红彤彤的。穿着长袍小马褂。
    一进来,就旁若无人的向井张氏跑去。
    井张氏笑眯眯的伸出双手,把孙子抱起来,放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。
    “乖孙,就等你开饭喽!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孙少爷井魁又从椅子上蹦下来,然后自己重新爬了上去。
    井张氏哈哈笑了,满眼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孙子,任由他胡闹。
    主食是高粱米饭,白菜豆腐。
    酱缸里腌的萝卜梗子,还有韭菜花。
    只有老太太跟前摆了一碗鸡蛋羹。
    井张氏摆手叫春妮过来。站到小井魁的身边。
    “乖孙子,从今往后,就让你媳妇给你喂饭行不行?”
    小井魁爬到椅子上面,站起身,就比春妮高了一截。
    眼珠骨碌碌的乱转,上下打量了春妮几眼。
    嘴唇抿紧,舌尖外吐。
    “噗……”的一声,喷了春妮满脸唾沫。
    春妮低下头,眼中泪光一闪,硬生生的忍住了。
    抬起手,轻轻的把脸上的唾液擦掉了。
    屋里爆发出一片笑声,只有三少爷微微皱了一下眉头。
    井张氏笑着摆手:“没事没事,他这是不熟悉,等熟悉了就好啦!”
    拿起小勺子舀了一勺鸡蛋羹,凑到嘴边吹了吹,送到井魁的嘴边。
    小井魁伸长脖子,张着小嘴,吃了一口。
    嘴里一边嚼着,跳下椅子,围着桌子跑了一圈,又回来吃了一口。
    井张氏的嘴里嚼了一口高粱米饭,嚼的碎碎的,嘴对嘴喂给井魁。
    春妮吃了一惊,心又开始咚咚跳起来:“不是吧,都五岁的孩子了,还不会吃饭,还要嚼碎了喂?这可麻烦了!”
    弟弟秋田两岁的时候,就能自己吃饭了。
    这地主家的小崽子就是娇惯!
    春妮心里愤愤不平,但脸上不敢表现出来一点。
    有人叫添饭,春妮赶紧过去了。
    一顿饭吃完,春妮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。
    眼看着桌子上的饭菜都被吃光了。
    居然连一点都没剩下。
    春妮很沮丧,本来以为今天也能吃上香喷喷的高粱米饭和白菜豆腐。
    自己家从来没剩过饭,那是因为穷,不够吃,地主家不剩饭,她就有点不明白了。
    春妮收拾完碗筷,看着干净的灶台,心里不禁起了怀疑,都说地主家黑心。
    看来是真的!
    这是光让干活,不让吃饭?
    肚子饿的咕咕叫,春妮无奈跑到大厨房,找到吴嫂。
    “吴嫂,还有剩饭吗,我还饿着呢!饭菜一点都没剩余。”
    吴嫂摇摇头:“井家大院的媳妇不好当,饭剩多了会挨骂的,不够吃也会挨骂的!”
    春妮一脸疑惑:“咋能做那么正好啊?这水平得多久才能练出来啊?”
    “饭做少了,自己挨饿呗!反正是轮班,几天才能饿一回。”
    吴嫂看了春妮一眼,心里叹息,说的好听是团圆媳妇,其实比她们这些仆妇还不如。
    担个奶奶的名,干着丫鬟的活计。
    既没有工钱,还经常挨打受骂,要不是实在没办法,谁家会把女儿送给人当童养媳啊!
    吴嫂把自己的一个大饼子掰了半个给春妮。
    长工也不能随便吃,吃多少也是定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