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明佘看着神色从惊喜中冷静下来的甘长老,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。
    “做出那些决定的人,是我。
    所以,你该怨的,也该是我。”
    甘长老整个人如同五雷轰顶:“不可能!怎么可能?”
    甘长老目光不停在沈明佘和渡生之间来回扫视,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,伸手指向渡生。
    “若是,若是那真是您的意思。
    那为何等到他担任掌门才做?”
    沈明佘幽幽叹了口气。
    “你我一同为了玄灵派付出心血。
    百年共处,我对你再了解不过。
    你这人性子冲动,做事不会拐弯,容易钻牛角尖,擅长听人指挥,却不擅长指挥别人。
    我在时,还能压着你的性子。
    再加你身上本就有因魔族战争留下的暗伤,我早就想将你调至更加清闲的地方。
    磨磨你这性子,也让你身上的担子轻点。
    不止是你,闻长老我也是相同的想法。你们两个太像。
    可当年之事发生太过突然,我只得玄灵派这个重担托付给渡生,连同那些本应是我的责任。”
    甘长老情绪早已不似刚才那样愤怒。
    他呆呆听着沈明佘的一番话,肩膀逐渐塌下。
    沈明佘的一番话却莫名让甘长老想起了一段尘封的记忆。
    那时他被调为任事堂长老。
    时间很是空闲,他便经常去地牢找闻长老闲聊喝酒。
    甘长老那时心中便已经对渡生有了怨言。
    一次像是开玩笑般跟闻长老提过这件事。
    “你难得这么闲啊。”甘长老摇晃着自己的酒杯,笑谈,“突然从大忙人变成闲人,什么感觉啊?”
    闻长老手中拿着酒杯跟甘长老碰了下杯。
    “啧,你这老小子,不喝就给我。来了半天了,才喝了这么几杯。”
    甘长老仰头将酒灌入喉中,辛辣划过喉间。
    “喂喂喂,我现在可是喝了,你可以回答我问题了吧。”
    闻长老见状爽朗一笑,也仰头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,喝完还吧唧了嘴,像是在回味。
    他把酒杯往桌上一搁。
    “还能怎么想,喝着酒想呗。”
    “你不怨掌门?”甘长老还是用那种开玩笑的语气。
    “无聊归无聊,有什么好怨的?”
    闻长老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,举着酒杯抵在唇边半天,才又仰头一口闷。
    “不过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。”
    “好事?”
    “你我无聊,就说明日子和平了。该其他老家伙发挥作用了。
    这难道不是好事吗?”
    “你倒是看得开。”甘长老笑骂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,喝酒喝酒。不聊这些了。”
    甘长老闭上眼,自嘲一笑。
    都说心结难解。
    可早在更早之前,就有人告诉了他解法。
    只可惜他那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,从而忽略了。
    甘长老的脊背塌下去。
    沈明佘叹息一声,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位老朋友这副模样,起身走到甘长老身边。
    “这件事怨我,若当年我能为你解释一番,想来你也不会怨。”
    甘长老睁开眼,苦笑着摇头。
    他虽然做事不会转弯,容易钻牛角尖。
    但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使。
    当纠结在意的点被解开,甘长老心中无比清楚这件事中错的不是沈明佘,也不是渡生。
    而是他自己。
    可错事已做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弥补。
    “掌门,李伟成……”
    闻长老也在此时来到了合德殿,在看到沈明佘时,口中原本的话成了一声惊呼。
    “掌门!”
    闻长老三步并作两步,走至沈明佘身前,面上满是惊喜。
    “您是什么时候醒的?身体已经恢复了吗?”
    “我很好,不必担心。”
    沈明佘见到另一位老友,因甘长老而有些沉寂的心情变好不少。
    闻长老将沈明佘上上下下看了一遍,视线在沈明佘那头上黑下白的头发上停留了许久,才将视线转向甘长老。
    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甘长老就是玄灵派中的内鬼。
    但现在看着这位老朋友,闻长老心情还是十分复杂。
    “抓住李伟成了?”沈明佘接过话。
    闻长老将视线从甘长老身上收回。
    “嗯,那家伙一直联系不上……呃。”
    闻长老卡壳,视线又瞟向甘长老。
    最后像是自暴自弃一般,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。
    “反正就是着急了,露破绽了。现在已经在地牢里面了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沈明佘点头,“那李伟成的事就交给你了。”
    “至于,甘长老……”
    甘长老苦笑一声,猜到了沈明佘的停顿,是因为曾经情谊给他留下的最后一点薄面。
    他俯身朝沈明佘做了个长揖。
    “我所做之事,有违玄灵派派规,理应剥去长老之位,关入地牢等候发落。
    我愿意补过,前往地牢配合闻长老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就依你所言。”沈明佘深深凝望着甘长老,一声叹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