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安帝依旧闭着眼,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心地交付给这个怀抱。
头痛似乎在这安宁的气息里也缓和了许多,不再那般尖锐地折磨她的神经。
鼻端萦绕的,全是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气息,将那些令人作呕的药味和污油气息彻底驱散。
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,如同最可靠的后盾,为她隔绝了所有的风雨飘摇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是片刻,也许是很久。
靖安帝终于在那片令人沉溺的温暖与安宁中,发出了一声极轻、极细微的喟叹。
那叹息里,饱含着卸下重负后的疲惫,也带着一丝终于寻得归处的安然。
司徒霁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声叹息。
他微微侧过头,温热的唇瓣轻柔地、如同羽毛拂过般,印在了她微凉的额角。
一个无声的吻,胜过千言万语。
靖安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,环抱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。
她终于缓缓抬起头,从那令人安心的颈窝里离开。
烛光下,她的脸色依旧苍白,眼底的红血丝也清晰可见,眉宇间刻印着深深的倦意。
然而,那双望向司徒霁莹的眼眸,却不再是御书房里强行支撑的威仪,也不是惊醒时的惊惶脆弱。
那里面映着跳动的烛火,也映着他沉静温柔的面容,如同被暴风雨肆虐过的湖面,终于重归平静,虽然涟漪未散,却已找回了澄澈的底色。
那份深藏其中的、独属于他的依赖与眷恋,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。
她不需要说话,司徒霁莹也不需要问。
所有惊心动魄的暗流,所有难以言说的疲惫,所有寻求庇护的渴望,都已在这个紧紧的拥抱和无言的抚慰中,传达得淋漓尽致。
司徒霁莹抬手,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拭去她额角残余的一点微不可察的冷汗。
他的目光落在她依旧紧蹙的眉心上,指腹便又轻轻落在那处,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,试图将那拧紧的结揉开。
“累了?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温润,如同上好的丝绒拂过心尖,带着全然的关切,却无半分探究的意味。
靖安帝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自己,那脆弱而真实的倒影。
她微微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,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鼻音。
“嗯……”
千言万语,都化作了这一个字。
包含了所有的惊惧、愤怒、疲惫,以及此刻在他身边才能获得的、珍贵的平静。
司徒霁莹了然地弯了弯唇角,那笑容如同春风吹皱一池静水,温柔得能融化寒冰。
他再次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,将她更密实地拥入怀中,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肩头。
“那便歇着。”他的声音轻缓而坚定,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安抚力量,“我在这里。”
没有追问,没有规劝,只有最纯粹的陪伴与守护。
这便是她最最喜欢的夫郎啊!
靖安帝顺从地放松了身体,将头轻轻枕在他坚实的肩膀上,再次闭上了眼睛。
这一次,不再有噩梦的侵扰,只有他沉稳的心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萦绕。
殿内烛光摇曳,将两人相拥的身影长长地投映在温暖的地毯上,如同这深宫寒夜里,最温暖也最坚固的堡垒。
窗外的夜色彻底浓稠,凤仪宫内的灯火,却为这方寸之地,撑起了一片永恒的安宁。
不知是第几次听到殿内蜡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“噼啪”声,也不知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了多久。
靖安帝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懈下来,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感也被怀中这份温暖的安宁熨帖了大半。
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那气息里满满都是司徒霁莹身上令人安心的清冽味道。
她缓缓抬起头,额头上还残留着抵在他颈侧皮肤时的微热痕迹。
环抱着他腰身的双臂,带着一丝不舍,慢慢松开。
但她并未远离,只是微微侧身,由紧密的拥抱转为并肩而坐。她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滑落,寻找到司徒霁莹放在身侧的手,然后轻轻地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依恋,将其握住,包裹在自己微凉却已不再颤抖的掌心之中。
仿佛这双手,是她此刻唯一想要抓住的锚点。
殿内烛光柔和,映照着司徒霁莹温润如玉的侧脸。他一直安静地凝视着她,目光专注而包容,未曾移开分毫,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每一丝变化都收入眼底。
当看到她眉宇间的阴霾散去,呼吸变得平稳,他才几不可察地放松了绷紧的肩线。
就在这宁静得只剩下彼此呼吸和烛火微响的时刻,靖安帝忽然开口,打破了这片静谧。
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冷,只是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像是干涸的河床刚刚浸润了水流。
“我为曦荣赐婚了。”
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突兀而直接。
原本一直将目光焦着在她脸上,带着无声询问和抚慰的司徒霁莹,闻言明显晃了晃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