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光熹微,大雪压弯了翠绿的竹,竹叶上也覆着一层雪。
往日里常走的那条小道已被积雪覆盖,山林里的鸟儿刺猬在上面留下几行浅浅的脚印。
青衣男子拎着一只木桶,步履稳健的踩着厚厚的积雪,按着自己的记忆走到一口井边,摸索着找到绳子,熟练的把木桶绑好放下水井。
这青衣男子长得十分俊美,又身着一袭飘然的青色衣衫,举止温和优雅,像极了天上的谪仙。
虽然这男子眼睛上蒙着白绸,可他行动起来却是和平常人无异。
这雪下的突然,要不是家里实在没水,他也不会这么早起来打水。
宋吟十分熟练的凭着手感将木桶捞上来放到旁边,可放下的时候木桶好像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。
宋吟抿抿唇,他记得这口井附近倒是荒凉的很。
宋吟将木桶另放到一旁,自己弯下腰伸出手小心的摸索着。
这一摸可不打紧,竟生生摸到了一个人的脸。
宋吟眉心一皱,摸索着搭上那人的颈子。
还好,还活着。
宋吟回眸对着来时的路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片刻,他还是俯下身子慢慢拍掉那人身上覆的一层雪,思量着怎么把人运回去。
如今这天寒地冻的,他若是见死不救,这人必死无疑。
“哎。”宋吟叹口气,还是努力将人背到了背上。
等那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他背上时,宋吟忍不住啧了一声。
背上这人摸着清瘦,可谁想到背起来却这么沉。
饶是他身体好,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搬回去。
宋吟一只手固定着背上的人,慢慢蹲下身子拿另一只手拎起水桶,步履沉稳的按着原路返回。
说来也怪,明明他白布蒙着眼,手里也没什么指路用的东西,却是能分毫不差的沿着来时路上的脚印再走回去。
宋吟在竹屋的小院儿里停下,顺手将水桶放到水缸边,自己则将背上的人背进屋里放到床上。
宋吟察觉到,背上那人自从进了屋子就一直在轻微的颤抖,放到床上后里抖得更厉害。
不用想就是发烧了。
宋吟扬扬眉毛,去拿了块冰手帕在他额头上放好,自己则把家里的被子全搜罗出来一股脑儿压在他身上。
做完这些,他去外面烧上水,上次去镇子里拿的药还在,刚好可以给那人吃下去。
宋吟煎好了药,端过去坐在床边找准那人嘴的位置,一勺接一勺的往里灌。
许是药太苦了,纵是尉迟峥还在昏迷,也被苦的不自觉地皱起眉头,嘴巴也下意识的想要闭上。
只可惜宋吟看不见,只知道床上躺着的这人不识好歹,喂着药都不愿意吃,不耐烦的把尉迟峥的嘴撬开继续往里灌。
满满一碗药汤总算见了底,宋吟这才云淡风轻的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擦嘴,自己出去接着打水。
那覆雪的山路他来来回回好几遍,才将缸里的水打满。
宋吟把水桶放回原处,自己进了屋子,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另一件青色衣衫,又取了针线坐在门口,借着雪光缝缝补补。
明明看不见,宋吟的一针一线却都扎在了合适的位置。
尉迟峥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副画面。
一个青衣男人,眼睛上还缠了好几圈白布,拿了个衣裳像模像样的坐在门旁缝缝补补。
许是他坐起来的动静有些大,宋吟条件反射的偏头看向床边。
尉迟峥硬着头皮没出声。
宋吟轻轻偏了偏头,声音如枝头新雪一般清洌温和:“醒了?”
尉迟峥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,点点头道:“你是谁?”
宋吟又低下头专心缝自己的衣裳,三句两句把情况简要的说了下。
“你自己晕倒在我的井旁边,我好心把你带回来喝了药,这就是你的态度?”
宋吟无奈摇摇头,真是个不识好歹的。
白瞎了自己辛辛苦苦把他背回来。
罢了罢了,就当自己打的水喂到狗肚子里去了。
尉迟峥一怔,怪不得,他刚醒来时嘴里怎么一股苦味儿。
尉迟峥摸摸后脑勺,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宋吟笑着道:“那个……不好意思啊……”
宋吟缝好最后一针,熟练的拿针绾了个结,低下头把线头咬断。
说的话倒是毫不客气:“不用谢,如今你也醒了,身体好了就自己走吧。”
尉迟峥愣了愣,反应过来道了声好。
掀开一层层被子就准备下床,不想刚穿好靴子,脚才刚刚沾地,腿一软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。
宋吟缝好衣服也才刚刚站起来,尉迟峥这一跪,竟生生跪在了宋吟脚下。
尉迟峥慌忙抬头。
宋吟肉眼可见的无措,手里还拎着那件刚缝好的衣服。
“呃……”
尉迟峥还没想好怎么解释,宋吟却淡定开口:“倒也不用行如此大的礼。”
尉迟峥:“……”
他发现这人似乎有些自恋。
他倒是想站起来,奈何双腿不知道为何竟使不上力,他也只能尴尬的跪在那儿,一时间竟想不出来说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