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女儿的柔声劝慰,长孙皇后苍白的面容上勉强勾起嘴角,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事关亲生骨肉,她又该如何冷静,心中忧虑又怎能平复。
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凤眸,此刻已经盛满了不安。
不时飘向琉璃镜方向,试图捕捉里面的任何一点动静。
但偏房与手术室之间隔音做的极好,无论她如何努力,都听不到丝毫声响。
这种状态,反倒让她心中焦虑疯长,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,每次呼吸对皇后来说,都不亚于文火煎熬。
皇后端起桌上茶盏,试图用温热的茶水平复内心的慌乱,可止不住颤抖的双手,却怎么也拿不稳茶盏。
茶水在杯中晃荡,溅出几滴落在裙摆上,留下点点印记。
盯着裙摆上的水渍,皇后的眼神有些涣散。
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手术室里,儿子痛苦呻吟,不停呼唤自己的模样。
“不行,本宫要去看看高明!”
皇后猛地站起身,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:
“不亲眼看看高明,本宫这心始终悬着,实在难安,再这样等下去,高明还没什么,本宫怕是要撑不住了!”
单婉娘见状,连忙上前一步,伸出手想要拉住皇后,柔声劝阻道:
“娘娘,手术还在进行,那太子殿下定是一切顺利,若是你一直盯着,反倒会更加忧心。
不如再等等,公子医术学究天人,定能保太子殿下无虞。”
可无论单婉娘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,皇后都像没有听见般,脚步坚定,朝着琉璃镜的方向挪动。
虽然相处时间不长,但单婉娘已经摸清了皇后的脾气,这一家子都是倔牛,不撞南墙不回头!
见几次相劝无果,也只好无奈放弃,公子啊,婉娘尽力了。
她转头看向侯杰、秦怀道方向,找他俩招了招手,声音带着几分急切:
“你俩愣着干嘛,快过来搭把手,帮忙把桌椅搬到琉璃镜旁。”
单婉娘心里打着小算盘。
一会儿若是皇后看到血腥场景,因心神惊惧导致昏迷,好歹也有个支撑,免得摔在地上受了伤。
侯杰正紧绷着神经,目光死死盯着琉璃镜。
听到单婉娘的呼唤,这才如梦初醒,点了点头。
虽然心里还在为方才所见,李斯文疯狂锯骨的场景而心悸,但侯杰脚上却没有丝毫犹豫,与秦怀道并肩快步上前。
两人一左一右,不太费力的将梨花木桌椅搬到琉璃镜前。
可见俩人如此听话,说搬就搬,根本没看懂自己的言外之意,单婉娘柳眉微微一瞪。
刚想提醒两人动作慢点儿,别磕到碰到,万一再惊扰到手术中的公子...
就见秦怀道将手藏在宽大袖子里,悄摸朝她竖起了个大拇指。
婉娘姐尽管放心!
见此,单婉娘顿时如释重负,西子捧心般长长舒了一口气,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安稳落地。
还好,不负公子所托。
教皇后打麻将的借口,拖延的时间已经足够长,顺利度过了手术中最惊险的锯骨、钻孔环节。
不然以皇后对太子的疼爱程度,看到那般场景,怕是真的会当场泪崩。
等皇后、长乐、单婉娘三女,重新在琉璃镜前的桌椅旁坐下,皇后已经再无心顾及其他。
双手捧着温热茶盏,却一口未喝,目光就将黏在了琉璃镜上,紧紧盯着李承乾的脸色。
只见镜中的李承乾,双目紧闭,脸色苍白如纸。
但哪怕陷入昏迷,失去知觉,但他眉头依旧紧蹙,哪怕无意识,仍能感受到身体上的巨大痛苦。
嘴唇也微微颤动着,低声呻吟,似乎再唤‘父皇、母后...’
看着儿子这般受罪模样,皇后也跟着心里刺痛,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,即将满溢而出。
她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透过琉璃镜触摸儿子的脸颊,但从指尖传来的冰冷,却让她更加心痛不已。
眼下,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:上苍保佑,观音婢愿以十年寿命,换孩儿高明无虞!
若是手术不幸失败,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,醒来后绝望的儿子,更不知道该如何向陛下交代。
时间缓缓流逝。
唯一能让皇后感觉稍稍安心的,便是手术室里的灯火,始终明亮如初。
犹如黑夜中矗立的灯塔,照亮着众人的希冀。
一时间,偏房里静得可怕,只有彼此的呼吸声传来,各个脸上都摆满了焦急。
手术室里,李斯文额上渗出层层汗珠。
长时间的高度集中精神,让他的脸色不免透出几分疲惫,但好在,看家本领依旧娴熟。
哪怕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眼神已然锐利且专注,就连手中动作,也没有收到丝毫影响。
孙紫苏侍立一旁,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。
不时上前,用干净纱布为他擦去额上汗珠,动作轻柔。
合作过数十台手术,孙紫苏心里清楚,要时刻保证李斯文处于最佳状态,任何风吹草动,都直接关系着手术的成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