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之玄惑问。
“皇兄所指,究竟何人?”
顾孟祯眸底,深藏几分疑色。
“许明骞。”
“恐你孤身在外,遭遇不测,朕安排他,护你周全。”
“你确定,他没去找你?”
方之玄语出恳切。
“确实没有。”
“臣弟离京回京,全程未与许大人碰面。”
“他何时动身,是不是恰好跟我错过?”
听他不似说谎,顾孟祯渐渐付以信任。
“他早就动身出发,估摸着,总有十来天,只多不少。”
“按说,他该随你一同回京。”
“怪矣。”
“你们怎会没有碰面?”
“难道,他……”
方之玄眉蹙目邃,呈思索状。
“这么说,苗姒所言,不是离间计。”
顾孟祯闻言一惊。
“离间计?”
“苗姒说了什么?”
方之玄若有其事。
“臣弟听见,她和侍女对话。说是,纪翡燕设谋,让许大人离京,去往山常县,与她会合,协助山常县督护台,找寻正贤太子。”
顾孟祯沉色。
“纪翡燕设谋?与苗姒会合?”
“她话意鲜明,许明骞志随帝瑾王。”
方之玄附和一句,补充述说。
“是,皇兄圣明。”
“听时,臣弟没有多想,只以为,苗姒意识到我暗伏附近,趁机施离间计,瓦解我方之势。”
“现在细细推思,她好像无知无觉附近有人,要不然,怎会透露,寻到正贤太子,便计杀宁大人?她甚至述明计策内容,毫无顾忌。”
回想前事,经过一番思虑,顾孟祯彻底信下贤弟,从而感叹。
“打从千岩雪山,帝瑾王逃脱,朕便有疑,许明骞心怀异志。”
“奈何,朕之疑云,数次被他消解。”
“唉,朕怎就想不到,以他愚才,完美化解危机,背后必有高人指点。”
“作乐《濯濯杨柳》那日,冷蔓找来的乐师,莫名其妙出言不逊,诋毁贞玉皇后。朕当时不觉奇怪,而今一想,才发现,此皆小人作祟。”
“许明骞为了迎娶宁洁薇,真是无所不用其极。帝瑾王更是情理难容,竟采纳计策,任由别人诋毁母后。”
方之玄摆摆手,肆意讽刺。
“这没什么稀奇。”
“帝瑾王原就是虚伪之人,装作孝顺而已,实际上,根本不把父皇母后放在眼里。”
“臣弟斗胆,说句大逆不道的话。如他那般君主,得享臣民敬爱,声闻过情,名不副实。”
他状貌狡黠,说长道短。
“自慕皇帝登基以来,颜族便已不愿信托方族。我实在想不通,我族众人,为何不惜自身性命,效忠颜主?更想不通,天命大义,凭什么只能系于颜族?”
“大姑母等众,或有受屈喜好,非要辅佐无德之君。我不一样,许是被皇兄宠坏,臣弟受不得一点屈折。”
“谁对我好,我便知恩图报,此乃真理。受屈舍身,成就所谓高义,那种可笑之事,臣弟全然做不来。”
“今日,难得谈心,臣弟斗胆,再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。幸好,方族一众,被皇兄铲除,不然,他们一个个都来迫我付出一切,忠君爱民,我势必疯癫。”
顾孟祯龙颜大悦。
“庄贤弟美辞,动听至极。”
方之玄佯作郁闷。
“臣弟申以肺腑,皇兄却疑我在奉承?”
“好不讲道理。”
“只因臣弟本家,归属敌营,你便生偏见?”
“臣弟,与亲人相处,至多不过八年,且是幼童年岁,记忆模糊,哪得什么深厚感情?”
“你我相伴同行,整整二十二载,不至情逾骨肉吗?皇兄请思,人生能有几个二十二年?”
顾孟祯好声好气。
“贤弟所言极是,朕有错,朕道歉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他想了想,首肯赞同。
“靖善公,虽是朕的亲人,但心向帝瑾王。你之论述在理,本家归属何处,与个人心志无关,朕不应该有偏见。”
方之玄善言宽慰。
“韶弟只是一时糊涂。”
“帝瑾王之众手段刁狡,韶弟心思单纯,中计受骗,情有可原。”
“皇兄无需焦急,容臣弟慢慢劝他,总有一天,韶弟会想通。”
顾孟祯欣慰一笑。
“嗯,朕不着急。”
方之玄忽而惆怅。
“韶弟回来,皇兄可会抛弃臣弟?”
顾孟祯立即表态。
“胡思乱想什么,朕如何舍得弃去你?”
“你们二位,都是朕最爱的贤弟,朕同样看待,不分厚薄。”
方之玄转忧为喜。
“谢皇兄垂爱。”
顾孟祯亲手剥一个橘子,递给贤弟。
“朕见识太浅,历事不多,没见过敌营之人真正归顺自己,以致关怀方式,有欠妥当。万望贤弟,多多担待,多多指正,朕一定虚心接受,不加罪责。”
方之玄双手捧着橘子,奉若珍宝。
“皇兄过谦,臣弟惭愧。”
顾孟祯莞笑,推一推他的手。